中六 容思嘉

我的狹小衣櫃裡，有一件大衣，從小便很喜歡它，但時間久了，人長大了，穿不上了，卻還是拾不得丟了它，因為它對我來說是一個見證。

大衣是又厚又重，非常保暖的款式。新買的時候，是光鮮的淡粉紅，還有雪白的羊毛圍邊的袖口和領口。小時候，把它穿上身，長度都快要過了小腿肚。如今的它，已不復以前的光鮮漂亮，淡粉紅因多次的洗晾而褪色，就像蒙上一層灰似的，變成了灰粉紅，潔白的羊毛也發黃變灰。整件看起來就像是髒髒的樣子。放在衣櫃裡頭也非常的佔位置，好幾次，母親都叫我丟了它，但我總不依，每次說完好了，但還是讓它待在櫃裡頭。

母親許是記不得，又或者認為那不是甚麼大事，但那件大衣是我第一件自己選擇而得來的東西。

小時候，我甚麼也不懂，凡事總是依母親的，也不像別家的小孩，會向父母要求些甚麼東西。那一次，一如既往的黏在母親身邊，牢牢的握著母親的手，跟她一起逛百貨公司。她說，天冷了，要去買件外套給我。然後便拉著我往童裝部走去。那時，我還以為會像平常的一樣，由母親給我選定。然而，這次她卻放開了我的手。叫我自己去看。

第一次面對選擇，我不知如何是好，眼前目不睱給的款式該要如何選擇？一大堆的問題冒出來。於是，我歇力的模仿起母親購物時的樣子。

首先，先看價錢。但是對於金錢還算不上很有概念的我，哪知道怎樣才算是昂貴或便宜。只能裝裝樣子，翻一下價錢牌，比較一下那些放在最頭的數字的大小。再來就是款式，但問題又來了，我完全不知自己想要的是甚麼。對著一大堆的外套，大衣東翻西看了好一段時間，總算揀到了數件合眼的。我左思右想，也考慮不出要哪件才好，於是又跑回去問母親，希望由她來抉擇，誰知，只換來一句，「你喜歡的就可以了。」然後，我只能苦著臉，用我那小小的腦作出抉擇。

粉紅色的大衣稱不上是我最喜歡的一件，不過在眾多選擇裡頭卻是最便宜的那件，雖然還是掙扎了要不要選回較昂貴，那我最喜歡的白色毛茸茸的連帽大衣，只是一想到母親常常也因價錢昂貴而放棄心愛的衣服時，我還是忍了下來，拿著這件粉紅色的去找母親。這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抉擇。

買回來以後，我一點兒後悔都沒有，因為它是因我的決定而得的東西。相反，每次看到它我都會愈加喜歡，無時無刻都渴望著寒冷的天氣，讓我可以穿它外出。只是作為小孩的我，長得很快，不用多久，大衣的袖子變短了，不合身了，加上老是穿它，也變得髒舊了。現在的它，只能悄悄的被我藏在衣櫃的一角，偶爾拿它出來看看，但已經不會再穿上了。

我狹小的衣櫃裡頭，有一件不會再穿上的髒髒淡粉紅大衣，不論母親怎樣說，我都不曾把它丟掉，因為那件不會再穿上的衣服是我人生的一個見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