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五 李王幸美

    我小時候在鄉下住過一段時間，但因為當時年紀實在太小，對於那時的生活，我一點也記不起。

    但我媽告訴我：

    「你外公很疼你，他這輩子最討厭女人，卻唯獨疼愛你一個。母雞下了蛋，他馬上煮熟放到你嘴邊，即使你每次都把最有營養的蛋黃扔去喂豬；鄉下難得有一個月餅，就算硬得像鐵餅，他仍切成一小塊一小塊，放到你嘴邊，當時你不太領情；你外公對你是千依百順，要什麼給什麼……」
我媽說了太多太多，我沒記得完。但以我僅有的記憶，我知道，外國疼我，除我以外，原來外公非常嚴厲。

    「在你大姨結婚前一晚，你外公還把她拖起來打；你大舅不長進，被你外公吊在椽梁上打得血粘著外衣；你外婆三天兩頭就會被你外公打得哭天搶地；我們就是睡著了覺，你外公一個不順心，就會把我們拉起來打……」

    我外公就是這麼個矛盾的人，對我媽來說，她爸使得家無寧日，卻無比疼愛她的女兒，我媽對她父親，感覺更矛盾。所以，我媽做了一件，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的事。

    我大了，我媽又領著我們，回了鄉下一趟。因為子女長大了，都對外公比如蛇蠍，走的走，搬的搬，老房子就剩我外公一個人了。帶著難得見一面的心態，我媽和我們去了外公家。

    走過無數條踏錯腳就會栽到田裏的小路，我們到了外公那破舊的老房子，但門是緊閉的，人似乎不在。我媽嘴裏念念有詞道：「老傢伙肯定又上山砍柴去了……」突然一個瘦削的老人面帶驚喜地走到我們面前，尚未說話，我媽已開聲說：「你又砍什麼柴？沒錢嗎？我給你的錢呢？做什麼去了？」此時的外公似乎已沒了年輕時的狂妄，抖著嘴唇說：「不聊這些，進屋裏來，來。」

    外公顫抖著手，把門打開，招呼我們進屋裏，就像小時候一樣，外公給了我一個大雞蛋，還有一些碎碎的小餅乾，看著手裏的東西，我有點想哭。我拿著吃的往屋外走去，沒一會兒我媽就氣沖沖地走了出來，拖著我和我妹就要離開。外公緊追我們身後，用近乎哀求的=語氣說：「留下來吃一頓飯吧，就一頓。」我媽大喊：「吃個屁！」然後，我們就住大姨加去了。

    在大姨家住了兩天，兩天來，一天三頓飯，外公都準時打電話過來，鄉下的電話不是很好，有些漏音，我能聽見，他喊我們過去吃飯。不意外地，我媽統統拒絕了，還跟我大姨說：「老傢伙說自己活不了多少天了，騙誰呢！」

    走的那天，大姨死拖著我媽，要往外公家去一趟。可惜的是，外公家的門是關上的，她們猜外公又到山上去了，氣得我媽扭頭就走。

    在我們回到家的兩個星期內，外公真的走了，他真的如自己預測的一樣，活不了多少天。我永遠不會忘記，我媽接到消息是的震驚莫洋，以及眼眶內打滾的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