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六 　譚欣欣

　　「絕對！這次我絕不會輸給你！」我還記得當時你如此好勝，總是喜歡與我爭個高下。你卻不曾想，身為男生的我，也是個自尊心強的人，青春教我不會讓你半分。

  　　 上課時的你，坐得挺直，那束馬尾梳得一絲不茍。我坐在你身旁，顯得我懶散、傲慢且不修邊幅。我無聊地轉着圓珠筆，東張西望，而你在此刻便會竊喜我的不專心。面臨考試，你緊張得無法入眠，頂著一雙熊貓眼，在課室打瞌睡時，我不禁考慮是否要幫你抄寫筆記，可是好勝的我最後還是自私了一回。那次考試，你沮喪的樣子使我心虛。

  　　 運動會時的你，活躍在田徑場上，那束馬尾有點鬆散，汗水使頭髮黏在臉龐。開甚麼玩笑？運動可是我的強項，怎會輸給一個弱女子？我拼命追趕，卻大意的忘了運動前我應該熱身，於是雙腿彷彿注了鉛，提不起，小腿開始抽筋，一個不慎便摔在場上，眼睜睜看你抵達終點。看你衝向終點的背影，心裡一陣失落和遺憾。失落的是我輸了；遺憾的是我不能和你一起站在頒獎台上，分享勝利的喜悅。

  　　 終於，青春漸行漸遠。畢業那天，我拿着成績表與你相比，竟是不分上下，你負氣地道：「一個平手？怎麼可以？」我輕笑，不語。然後你說要比誰較快找到工作，我卻說我餓了。又一天，我們慶祝對方正式踏進社會。

  　　 進了社會，我們都忘了你我之間的競賽。我們在社會輸得一塌糊塗，輸了童真，懂得圓滑；輸了坦率，懂得心計；輸了自我，懂得盲從……我們依然競賽，只是對象是時間；我們依舊攀比，只是對象是對面公司；我們仍是好勝，只是我們好勝的重點在職位和金錢……

  　　 我們庸庸碌碌地生活，就在快遺忘自我的時候，一場金融海嘯把我們澆醒，我們相約在一間咖啡廳，回憶起我們那次考試、那場運動賽。你說你當時不是沮喪，而是懊惱，因為考試前夕，你竟跑去聽演唱會；你還說當時見我摔倒，心裡想著趕緊再跑快些，免得被我追上……我們聊得很愉快，忘了海嘯讓你我都失業了。

  　　 海嘯過後，我們再次投入工作，你說看誰先找到另一半，結婚生子，來個三代同堂。這次我不再不語，而是點頭，說好。你笑了，我看你，也笑了……

  　　 「叩叩……」我放下相簿，停止了回憶，沙啞地說：「請進。」你佝僂的身影慢慢走向我，那曾經的馬尾早已花白，被你梳成一個小髻。你瞥了一眼相簿，笑我老是愛回憶從前。說着說着，你幫我掖了掖被子，遞上一杯溫水和兩顆白色的藥，我接著，和着溫水喝下。